“Elsa不仅仅是一名设计师，更是一种生活之道。”蒂芙尼（Tiffany & Co.）在一份声明中这样形容Elsa Peretti对于品牌的重要性。而这位对蒂芙尼至关重要的珠宝设计师，于3月18日在西班牙圣马蒂贝尔的家中去世，享年80岁。
1970年，Elsa Peretti在纽约。PL Gould/Images Press/Getty Images
你可以在她身上贴上不同的标签：富家小姐、慈善大家、滑雪教练、知名模特、法语教师、传奇摄影师赫尔姆特·牛顿（Helmut Newton）的女伴……但你永远不会错过一个最显眼的标志：珠宝设计师。
Elsa Peretti的工作图。图片：Vogue
谁是Elsa Peretti？
与那些受到过专业训练的珠宝设计师不同， Peretti在珠宝设计的成功来源于她自带的设计天赋、好家庭与前期职业生涯给予她的开阔眼界，以及一颗充满冒险精神的心。1940年5月1日出生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，Peretti在罗马长大，她的父亲是一家石油公司的创始人，而母亲则是一名家庭主妇。Peretti随后在罗马和瑞士接受教育，并且在搬去西班牙巴塞罗那做一名专业模特之前，还曾经担任过滑雪教练和法语教师。
“Open Heart”系列。图片：蒂芙尼官网
凭借漂亮的容貌和天生的气质，Peretti很快在模特圈中闯出了自己的天地。三宅一生（Issey Miyake）、查尔斯·詹姆斯（Charles James）、有着“纽约之魂”美称的候司顿（Halston）等品牌纷纷请她走秀。尤其是侯司顿，创始人Roy Halston Frowick曾说过：“Peretti与其它模特不同，其它模特是衣穿人，她则是人穿衣。”
1970年，Elsa（左）和时装设计师候司顿（右）。图片：Marty Lederhandler/AP
1974年，即使Peretti在T台上已经走出自己的道路，但她却不满足于此。她成为了蒂芙尼公司的设计师，开启了她的设计之路，而上市即售罄市场的反应告诉了Peretti——她就是吃这碗饭的。
成就她的“魔瓶”
能在蒂芙尼工作的珠宝设计师肯定有过人之处，但能够以自身名字来命名一条珠宝线的设计师却寥寥可数。大艺术家毕加索的掌上明珠Paloma Picasso是一位；服务过温莎公爵夫人、“玉婆”伊丽莎白·泰勒、奥黛丽·赫本等诸多载入时尚史人士的传奇珠宝设计师Jean Schlumberger是另一位。还有一位，就是Elsa Peretti。虽然Elsa的家境也属殷实，客户也众多，但却着实不能与前两位相提并论。
她能够赢得自己的珠宝线是因为她的设计受到了市场的绝对肯定。2019年，蒂芙尼预计全世界的零售店里，每分钟就会卖出一件Peretti的作品；标志性作品如“Open Heart”系列，每三分钟卖一条。而在2012年Peretti退休前，在蒂芙尼的年营收额中，她一个人贡献10%。
而这一切都开始于一个小瓶子设计。Peretti似乎与瓶子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。她最初的设计作品之一是一个瓶子吊坠，而她也为好友候司顿设计过一款神似奶瓶，颇为有趣的香水瓶。
《Vogue》记录下了当时的盛况：“就在那时，曾经狂热的热情爆发成了一种席卷全国的狂热。突然间，所有人都在收藏Peretti的作品，从纽约到加利福尼亚，哪里有蒂芙尼，哪里就有排队的人，而且这些人都是带有目的地前来购买，而不是‘随便看看’。”
她最初交出的几件作品中，就有这个瓶子的身影。灵感来自意大利旅游小镇波托菲诺（Portofino）拿着栀子花的年轻女孩。女孩们担心这些花不能活下去，就把它们放在花瓶里，挂在脖子上。她将这个瓶子用金属制成，成为脖颈上一道迷人的风景。
“Open Bottle”是Elsa Peretti最初的几款之一。图片：蒂芙尼官网
从这件小小的瓶子就可以看出，Peretti的设计灵感主要是来源于日常的物件。来自其家人的声明中就提到了“她的灵感通常来源于日常用品，比如豆子、骨头、苹果，这些灵感可以用来制作袖扣、手镯、花瓶或打火机。”而这个瓶子事实上也的确不仅仅是一个吊坠，也的确带有（一定的）的功能性，比如：你可以模仿那些女孩儿们，插一朵小花在里面。
改变珠宝的设计师
钻石虽然闪亮，但却并不适宜每天都佩戴，往往是在隆重的宴会上才会佩戴，以显场面宏大。同样在1974年，Peretti被要求为预算紧张的女性设计一款简化版的钻石项链。
Peretti以叠戴的方法佩戴“Diamond by yard”款式项链。图片：《名利场》（Vanity Fair）
通过做减法，她在一条90厘米的项链上镶嵌了12颗钻石，并通过增加不同尺寸的钻石和不同长度的项链来改变风格，让钻石变得日常也可以搭配，她开创了“Diamond by Yard”这个概念，让钻石漂浮在金色或银色的项链上，简单到每天都可以佩戴，却依然凸显出钻石的高雅。Peretti曾说过，她的设计工作很简单，就是“拿走，再拿走。”
而这条网状项链就能体现出Peretti的减法并非一味地削减，有时候她会通过改变物质的性质来体现简约风格。就像她和老朋友，设计师Samuel Beizer一起开发编织黄金网技术，让“百炼金都成绕指柔”，为珠宝设计吹来一股充满流畅与动感的新风。
1977年，蒂芙尼的广告，主打的就是 Elsa Perett的设计。图片：纽约时报
也难怪，在2001年，时任蒂芙尼董事长威廉 · R · 钱尼（William R. Chaney）曾说：“Peretti不仅创造了定义当代生活的风格和优雅的典范，她永远改变了人们对珠宝的看法，并将美好的品味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。”
成为Elsa Peretti©
而因为有这些非凡的经历。Peretti见多识广。在成为珠宝设计师之后，Peretti继续四处游历，与技艺高超的珠宝设计师交流，把每一件珠宝都握在手中，亲自感受它们的轮廓和质量。
1974年的Elsa Peretti，摄影: Duane michhals，图片：《Vogue》
在看Peretti的设计时，你第一个感受到的是对于自然的借鉴与改良，她经常根据大自然中简单的形状，进行简单的变形处理，呈现出最佳的形态。比如她最早的作品之一“Bean”系列，形似芸豆，却用金银制作。朴素自然，却别有巧思。“好的线条和好的形式永不过时，”Peretti曾说过：“我希望我的设计干净、简洁但崇高。”
第二个感受则是“雕塑感”，也许是因为极简的线条，也许是因为抛光的质感，Peretti没有炫目的光芒，也没有尖锐的轮廓，却出色地运用曲线的弧度，营造出一种抽象的美感。《Vogue》杂志形容她的作品是“精雕细琢，纯粹无暇ーー令人无法抗拒地被触动ーー可被称之为珠宝的雕塑，或者是称之为雕塑的珠宝。” 最合适的例子，应该是她的Bone Cuff系列，其灵感来自于处理骨头，Peretti小时候有时候会从罗马的地下墓穴里偷骨头。在此处，童年的冒险被她放大，成为依附在女性腕间不朽的装饰。
Peretti的作品Bone cuff系列。图片：蒂芙尼官网
Peretti的作品Bone cuff系列手稿。图片：AD
第三个感受则是材质之美，Peretti并没有选择黄金，而是选择了大众能够负担得起的白银进行设计。她的设计与成品甚至引发了对于高级珠宝（fine jewelry）定义的思考，以及谁在购买珠宝——更亲民的价格让女性开始为自己买珠宝，而不是等待男性赠予。
不得不说，从Peretti的作品里，我们可以猜测艺术对她有着非凡的影响。70年代正是大地艺术与极简主义等艺术流派百花齐放的年代，从她崇尚自然的取材，对于作品的简单处理（相比Jean Schlumberger的作品，Peretti的作品可以用朴素来形容），都体现了她以自然和简单为上的审美理念。而正是凭借着出色的审美、细致的打磨、深邃的思考，Peretti在蒂芙尼开创了属于自己的产品线，从Elsa Peretti变成了Elsa Peretti©。
除开珠宝设计，Peretti也有一些家居产品设计作品。书签、首饰盒、婴儿餐具（虽然她一生未婚）……在看到她的作品之后，你突然会理解，为什么蒂芙尼公司在声明里说她不止是一个设计师，更是一种生活之道了。
在1971年，Peretti被授予美国科蒂时尚评论家奖；1981年，她又拿到了罗德岛设计学校校长学者奖。她的设计是英格兰伦敦大英博物馆、纽约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、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美术馆和德克萨斯州休斯顿美术馆的永久馆藏。作为设计师、作为艺术家，她的设计受到了市场和业界的双重肯定。
但你要问我，Peretti职业生涯里做过的最漂亮的一件事，我会说是在她决定退休前，蒂芙尼公司尝试购买她的名字、设计以及知识产权。她予以了回绝，并且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份长达20年的继续雇佣合同：她继续控制名下所有产品、一次性获得4700万美元的退休金、每年还可以获得45万美元的补贴和名下产品5%净销售额的设计版权使用费——Peretti不用再为蒂芙尼创造任何一款新的设计，并且这份合同在她去世后仍然有效——“应视为转给Elsa Peretti基金会或其他适用的人”。
如何做到的？很简单，数字游戏。如果Peretti拿走了她的设计版权，蒂芙尼公司将会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，那些为它们创造巨大利益的畅销款式将不再存在。时机也很重要，Peretti在2012年提出退休，考虑到在2009年、2010年和2011年Peretti的设计都占净销售额的10% ，而2011年公司的销售额为36亿美元，如果蒂芙尼失去这部分业务，立即损失将达3.6亿美元。商人再不情愿，数字还是算得准的。
Elsa Peretti的遗产
该如何形容Peretti？模特？设计师？慈善家？名媛？生活家？我觉得，她是一名工匠领袖。即便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住所，她主要还是住在西班牙一个名叫圣马蒂贝尔的小村庄中，初到那时，Peretti说：“一切都还是一片废墟，许多房子没有屋顶，我睡在长凳上，在石头地板上洗澡。”
而她最宝贵的遗产，除了那些经典的设计之外，应该是她对于工匠、行业与地方之间的贡献。
她慢慢地修复了圣马蒂贝尔的许多建筑，开垦了一个葡萄园，开发了一个葡萄酒品牌，并与巴塞罗那金属工匠保持密切联系，让他们设计了她的珠宝。她说：“我不想成为什么人物，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情，和工匠、我的人民一起工作。它们让我的幻想成真。”
在我们常常讨论手工艺复兴的今日，Peretti应是我们学习的榜样。
